對于我們普通人來說,下雨總是容易讓人煩悶,走在“拖泥帶水”的地面上,想要有個好心情真的不容易,倘若是沒帶傘,那這煩悶簡直能讓人抓狂,衣服被雨水打濕黏在身上的感覺,想想都讓人渾身難受。

不過在歷朝歷代的文人筆下,“雨”卻是充滿了詩情畫意,似乎每一場雨都有著別樣的美感。春日的小雨,是杜甫筆下的“好雨知時節(jié),當(dāng)春乃發(fā)生”,也是韓愈筆下的“天街小雨潤如酥,草色遙看近卻無”;夏天的陣雨,是韋莊筆下的“江村入夏多雷雨,曉作狂霖晚又晴”,也是蘇軾筆下的“卷地風(fēng)來忽吹散,望湖樓下水如天”;秋天的綿綿細雨,是徐再思的“一聲梧葉一聲秋,一點芭蕉一點愁”,也是納蘭性德的“一往情深深幾許,深山夕照深秋雨”;而到了冬天,雨落成雪,變成了李白筆下的“燕山雪花大如席,紛紛吹落軒轅臺”,也成了岑參筆下的“忽如一夜春風(fēng)來,千樹萬樹梨花開”。

寫雨的古詩詞多到不勝枚舉,但是筆者卻唯獨對一首宋詞情有獨鐘,在這首詞作中,詞人通過三場雨寫盡一生悲歡喜樂,每每讀之都讓人感觸良多。下面就來和筆者一起走進這首《虞美人·聽雨》。
《虞美人·聽雨》
少年聽雨歌樓上。紅燭昏羅帳。壯年聽雨客舟中。江闊云低、斷雁叫西風(fēng)。
而今聽雨僧廬下。鬢已星星也。悲歡離合總無情。一任階前、點滴到天明。

這首詞的創(chuàng)作者是南宋著名詞人蔣捷,他和周密、王沂孫、張炎并稱為“宋末四大家”。他最出名的詞句當(dāng)屬“流光容易把人拋。紅了櫻桃。綠了琵琶”,相信很多詩友應(yīng)該都聽過。而這首《虞美人·聽雨》也是他的代表作之一。蔣捷寫這首詞的時候,南宋已然滅亡,他飽經(jīng)戰(zhàn)亂帶來的顛沛流離,回首往昔寫下了這首詞,其實這也可以看作他對于自己憂患余生的自述。

這首詞的視角很是獨特,一般寫雨,大多是對于同一場雨的描寫再加上詩人的感慨,但是在這首詞中蔣捷卻將視角停在“聽雨”之上,通過不同時期的三次“聽雨”畫面,達到了時空跳躍的藝術(shù)表現(xiàn),期間更是滲透了一生的悲歡喜樂。
第一個“聽雨”場面“少年聽雨歌樓上,紅燭昏羅帳”。在詞人還處于少年時,少不了的自然是醉生夢死,在燈紅酒綠之間只管沉浸在自己的人生當(dāng)中,沒有什么煩惱,生活都是歡快而自然的,這其實正是“少年不知愁滋味”。不過這樣的歡快終究只是短暫,也為后文的凄涼作了反襯的鋪墊。

第二個“聽雨”場面“壯年聽雨客舟中。江闊云低、斷雁叫西風(fēng)”。詞人人到壯年,本應(yīng)是大展拳腳實現(xiàn)抱負的年紀,但是面對這兵荒馬亂,他只能顛沛流離,在一葉客舟上聽雨風(fēng)雨凄凄,眼前江闊云低,大雁的凄鳴隨著西風(fēng)傳來。這一樁樁,一件件,哪個意象不令人發(fā)愁?

第二個“聽雨”場面“而今聽雨僧廬下。鬢已星星也”。時過境遷,如今的詞人已然是鬢發(fā)斑白,只有他一人在僧廬中孤獨聽雨。雖然詞人對這一畫面渲染不多,感覺有點單調(diào),但這恰恰表現(xiàn)出了詞人心緒的極端孤寂和蕭索。顛沛流離半生,到頭來只有一頭白發(fā),身邊卻無人做伴,這又是怎樣的苦悶。

通過不同時期的三場“聽雨”,詞人總結(jié)了自己的一生“悲歡離合總無情。一任階前、點滴到天明”。人世間的悲歡離合,總是那么無情,經(jīng)歷了少年的歡樂,壯年的愁恨,而今的詞人早已將這一切都看淡,將一切都已看空。如今再聽見雨聲,一聲聲雖然依舊無情敲打在心頭,但是詞人對此已經(jīng)無動于衷,而對于這樣顛沛流離的人生,他同樣無可奈何。
蔣捷和蘇軾同樣半生顛沛流離,但是他遠沒有蘇軾的樂觀灑脫,所以他的詞作比起蘇軾多了幾分愁苦。不過也恰恰是因為這份愁苦,讀到蔣捷的詞時,更加容易讓人被其中所蘊含的深厚感情所擊中,讓人讀完總有種莫名的惆悵。